病人需要的,是安定的力量
胸痛、呼吸困難、幻覺、幻聽、發燒、做惡夢,看到過世的親人、長輩、朋友……這些並非單純的身心症,也不是自己疑神疑鬼的心理,而是真正「精神上的困擾」。
這些奇怪的症狀應該在很多臨終病人的身上都出現過,只因為病人沒有提出主訴而往往被忽略,臨床工作者也很難做盛行率的調查。重要的是,這些困擾代表什麼意義?是否需積極處理?或許,用傾聽及同理心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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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揭開現代醫學難以解釋的「靈性困擾」,陪伴瀕死親人走過生死難關。
其實病人或許很需要被了解,但因缺乏有效的溝通或處理方法,最後病患隱藏其情緒,代之而來的是極深度的憂鬱,甚至閉目不說話或不進食。當然不久之後,一般是兩星期左右,病患逐漸衰弱,比平常預計的存活期再更短一點的時間內往生,也就是有些病人到此是完全沒有求生意志的。
相反地,有另一部分病人會恐慌地希望醫師常常去看他們,甚至幾乎快昏迷的病人也會醒來。他們雖不理會家屬,但對主治醫師的到來卻顯得很期待與安心。有些是對醫師表示信賴與寄託,因為他們不一定想會見親人,卻很關心醫師有沒有去看他們。
他們並非想繼續接受新的治療,而是對醫師的信賴,讓他們覺得人生的最後一程不至於太孤獨,因為可以從醫師那兒得到一股穩定的力量,成為在茫茫大海中的一盞燈,知道最後的方向。
很有趣的是,不論奇怪的症狀為何,病人將他們最後一段生命交給醫師後,對醫師的信賴將成為一股安定的力量,不再那麼恐慌。若能轉換這股堅定的力量,讓病患能夠「一路好走」,那是醫師能為病患所做最好的服務。病人往往會比家屬更可以感受到這一分真誠與溫暖。
但諷刺的是,家屬往往看不到這點(當然,達觀的家屬還是可以感受到)。若抱持「能活著最好,死亡是失敗」的態度來看臨終這件事,醫師想幫助病患開導最後一程,將被視為不夠專業、能力不足,他們不捨得親人的離去,所以將整件事看成不幸的事,更談不上功德圓滿,甚至有醫病溝通不良的事情發生。但到底誰來評斷病人已病入膏肓、順利走完人生全程是正確的、無怨無悔的,或是,只是失敗的託詞,或是無言的結局?
「萬物一府,死生同狀。」(《莊子.外篇.天地》)
人生該走的路是相同的,雖然每個人的人生理想不同,根器不同,心性也不同。到底人生的意義與熱誠、幸福是否有交集?人生是來體驗的,或是來完成任務、使命、功課的?是來享受,或是來受苦?人生的長短與遭遇,為何有這麼多的樣態,而最後的結果卻只能如此歸類?
幸與不幸之間,卻關乎人生的最後一段日子,數年或只有四、五個星期。
「眾人所遭遇的都是一樣,並且世人的心充滿了惡;活著的時候心裡狂妄,後來就歸死人那裡去了。」(《傳道書》9:3)
有多少病患在已知將不久於人世時,生命最後一段路仍是自己安排的?應該很少吧。真實的情形,多半是不願意去承擔生命的痛,在我的行醫經驗中,無論男女老少都不太願意去面對。所以在生命的最後一段,幾乎都想嘗試尋找新藥來延長生命,甚至吃苦、耗費大筆金錢都願意。當然,我相信一定也有些看得開的人,他們是不會上醫院來的,這些人的思想不一定是消極的,而是看清如來如去的人生,不能強求什麼,也不得執著什麼;父母怎麼走,我們就跟著前人的腳步走。
這些奇特的靈性困擾,其實多數是在提醒我們,在漫長的人生馬拉松賽跑裡,已搖響最後一圈的鈴聲,預告即將結束,是檢討成績的時候了。所以潛意識中會浮現許多影像,其中包括這一世的所作所為,或許也有自己沒有記憶卻又與自己有關的內心的激動。
曾經有許多經歷瀕死邊緣、後來被救活的病人,在我的勸說下,會跟我分享他們奇特的夢境。很少人研究臨終前病人的夢,但是我會盡量與想跟我分享的病人談他們的夢境。
這些絕對不是無意義的夢,只是多數醫護人員沒去研究,甚至彼此也不談,一笑置之。但現代醫學不談並不代表不存在,只是缺乏研究分析的方法與途徑。在精神科領域中,也不容易分析這些臨終的病人,因為他們既已失去社會能力,且存活的日子不多;也很少有現代的精神科醫師喜歡從事古典精神分析學,而是代之以傾聽、陪伴同理,及精神傳導物質之阻斷與輸通,所以功效是有限的。
既然醫學、心理學無法分析,又如何幫病患解決問題、一路好走呢?
(本文部分節錄自第二章節〈靈性困擾:面對死亡〉)
本文摘自寶瓶文化《死亡癱瘓一切的知識:臨終前的靈性照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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