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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灣人的薪水、長達十六、七年的時間停滯不前,原本在我們後頭的韓國人,早已超過了我們,這是很多人都已經知道的事。至於原因呢?經濟成長趨緩,政治人物執政不力,是很多人視為理所當然的答案。
這些可能都是事實,但有時,事實也有可能掩蓋另外一些事實。比方說,韓國超越了我們多少?二○一四年,臺灣的人均GDP為二萬二千五百九十七美元,韓國則是二萬八千一百美元,臺灣的人均GDP,約為韓國的八成。再看另外一項數字──受薪者的平均月收入,各項統計雖略有落差,但也相去不遠,臺灣人的平均月實質收入約在四萬五千元之譜,韓國則在七萬五千元台幣的水平,臺灣工作者的月收入約為韓國上班族的六成。
這也就是說,落後與停滯固然已是事實,怎麼個落後法也是大有文章──如果臺灣的薪資水平落後韓國的程度,跟我們的人均GDP落後程度是差不多的,這表示臺灣的平均薪資至少也應該有六萬的水平(韓國人的八成),比目前高上一萬五千台幣左右。
再從自己跟自己比來看,雖說成長趨緩,但趨緩仍是一種成長,臺灣的人均GDP,還是從一九九九年的一萬三千八百一十九美元,成長到去年的二萬二千五百九十七美元,漲幅百分之六十三點五。但在同一時期,平均薪資只從四萬三千零三十七元,上升到四萬七千三百元,漲幅僅百分之八點六。這也就是說,如果我們的平均薪資漲幅能跟人均GDP同步,理論上來說,臺灣人的平均薪資可達七萬零三百六十五元,比現有平均薪資高上二萬七千元元以上。
馬總統的六三三政策,幾乎已確定成為泡影,但我們若對比來看,三萬美元的人均GDP,距離去年的二萬二千五百九十七美元,也不過七千多美元之譜,如果過去十五年間我們的人均GDP增加了八千多美元,平均薪資卻只提高了四千多塊台幣,這樣的三萬美元目標,又有什麼值得追求的?
前副總統蕭萬長說,我們應該先追求成長,再來談分配與公平正義的問題,但眼下的事實卻是:如果當前趨勢不變,即便三萬美元的國民所得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真,臺灣的受薪者約莫也只能有五萬月薪的期望值,但若我們的分配正義能有韓國的水準(請注意,這可不是什麼北歐社會主義綺想),當下月薪期望值就可達六至七萬元之譜。試問,為何成長是比分配正義更重要的問題?
中研院經濟所的林常青、張俊仁研究員與清大經濟系盧姝璇教授的研究便發現,臺灣的勞動與資本所得分配(生產出一項產品,出錢跟出勞動力的人各分到多少利益的意思),勞動所得所分配到的比例的確在下降當中,而且降幅是亞洲四小龍之最。
那麼,為何臺灣的勞動所得佔比節節下滑呢?可能的原因非常複雜,但基本上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勞動力在生產要素的重要性與貢獻度與日遞減,市場演化的結果,自然在所得分配中的份額越佔越低。如果是這種情況,或許我們可以說臺灣的勞動者是「咎由自取」;其二則是,全球分工體系、政策與企業的發展,讓勞動者在與資方協商談判薪資的過程中,處於結構性的弱勢地位(比方說,在自由化政策之下,資本總是比勞動力更具有可移動性,跑不了的人,很難有什麼談判或威脅的空間)。
去年勞動部委託台大國發所教授辛炳隆所做的研究,則是讓前者的可能性大為降低,辛炳隆的研究指出,臺灣的勞動生產力指數近二十年來都呈穩定上升的趨勢,從四十一上升到九十九,但勞工報酬分配比率卻是逆向從百分之五十三下滑到民國一○一年百分之四十七點五九,遠低於日本百分之六十點六、韓國百分之七十一點八,美國百分之六十三點七、以及德國的六十八點五。
如果問題的答案,更接近前述的後者,那麼,我們應該做些什麼事?這一點我們還很難有個清楚的答案,但是現階段,我們至少應該認清以下三點:
1、別再相信什麼「臺灣人越來越仇富」的說法了──臺灣根本對有錢人相當好,比多數國家還要好;
2、別再相信「把餅做大,所有人都有好處」的說法了──餅越大,你分到的越少的事實,不是擺在眼前了嘛?
3、別再輕信「打破制度與既有秩序,經濟就會受到影響,所有人都將受害」的說法了──如果臺灣的勞動生產力沒有問題,不就是這套制度與秩序,鞏固了這樣不公不義的經濟分配結構?
乳酪不夠吃,有可能是乳酪收成不好,但也有可能是有人偷走你的乳酪。我們都很清楚前者,卻往往忽略了後者。
本文節錄自《我反對多元文化,有時候》,秀威資訊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