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筋急轉彎》笑中帶淚的圓滿

我最喜愛動畫片之處，在於動畫片往往充滿各種天馬行空的想像。無論是將動物、玩具、甚至車輛擬人化，或是以具象的畫面呈現抽象的概念；每每看動畫片最期待的，就是創作者是否能以一種前所未見的表現方式，徹底顛覆觀眾的預期。

皮克斯這次的《腦筋急轉彎》成功做到了這點，至少我個人就從沒想過一個如此簡單的故事，竟可以用這麼有層次與厚度的方式述說。創作者將「動畫」這個媒材發揮得淋漓盡致，生動地將本片的核心概念 -- 各種情緒都有其必要 -- 植入觀眾腦海。事實上這個概念雖然重要，卻並非那麼直觀，倘若訴說方式不對便很難讓人有深刻體會。可喜的是，皮克斯透過別出心裁的手法帶領我們逐步認識負面情緒的必要，過程中也絲毫感覺不到說教意味，可說是一部將宗旨與故事完美結合的作品。

這部作品如何帶領我們認識「情緒」呢？它將各種情緒擬人化，分別以五個不同的角色呈現 -- 樂樂 (Joy)、憂憂 (Sadness)、怒怒 (Anger)、厭厭 (Disgust)、驚驚 (Fear)。透過五種情緒的通力合作，主角萊利方能順利應付日常生活、發展出獨特的個性。有趣的是，雖然腦中有各種不同的情緒，萊利的一舉一動卻是由樂樂強勢主導；她不僅在主控台上表現得像個控制狂，甚至將憂憂困在一個粉筆畫的小圈內，不許她介入決策。然而，在返回大腦總部 (註 1) 的路途中，樂樂逐漸認識到憂憂擁有自己不具備的重要特質，最終也體會到憂憂的重要性。

樂樂對憂憂的反應，其實就跟許多人對負面情緒的看法如出一轍 -- 人們不喜歡悲傷，總認為負面情緒毫無助益。但悲傷真的一無是處嗎？如果我們過度強調正面思考、將事情想得太美好，那麼現實的殘酷勢必帶來失落；就像本片中萊利為何會對新家如此失望，難道不是因為樂樂在她腦海中播送了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以致現實更加難以承受？另一方面，雖然悲傷使我們消極、讓我們在他人面前示弱，但消極難道不是一次休息的機會、示弱不正是允許他人對我們伸出援手？

事實上，最可怕的不是悲傷，而是完全失去對自我情緒的感受力；正如萊利離家出走的路上，主控台完全不受控制的狀況。一旦失去情緒的調節，我們不但容易孤立、更有可能緊抓住一個瘋狂想法便一意孤行。而悲傷 -- 是的，悲傷可以打破這個僵局；它不僅幫助我們認清現實，更給我們一個機會重新整頓自我。雖然人們總將淚水視為軟弱，但仔細回想那些難過的時刻，大哭一場不總是讓自己舒服了許多？片尾當憂憂站上主控台，而萊利的淚水奪眶而出，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 正視自己的悲傷，那是身而為人的辛酸，也是身而為人的美好。

從此以後，萊利的記憶不再只是單一色彩，而是混雜了各種不同情緒的多采多姿。當現實不再只是歡笑和快樂構築的城堡，我們再也回不去了；然而笑中帶淚、苦中帶甜，原來才是人生的真實風貌。也許我們再也不能像孩子一樣擁有單純的快樂，但卻還能真切地體驗每一刻的喜怒哀樂、並了解所有這些情感都能讓我們的生命更臻完滿 -- 那便是屬於成年人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