祕密,越是離奇,越需要高明的爆料手法,譬如變形為傳說,抹成夜譚(那麼必定抓得到內鬼,或者神也在裡面)。
某些難以言說的悲傷、刻意隱去的羞恥、哽住人生的刺,必須被抽離、分割,裂解成字,執行詛咒移轉的儀式,才能讓驚愕破碎的魂魄暫時安定下來,恐懼渴望收攝成傳奇,痛楚還原成幾筆線條,住進掛軸裡,吸允牆面日夜蒸騰的濕氣,壁虎的斷尾,依隨時辰挪移的光,以及不知哪次大雨逼出的水痕,直到遺忘得夠久,才能從縹緲的畫裡再走出來,已經與傷口無關了,不再覺得疼,只是悵然。風吹過,畫的墨色更濃了,回頭望,卻不知遺憾是被掛著的那個,還是所謂活著的這個。
黃錦樹最新短篇創作〈歸來〉,就這樣把人引進了傳奇裡,畫卷悠悠展開,老人說了許多故事,鬼火眼前飄過,老虎利爪爬劃著車玻璃,傳來淒厲的尖音,還有百歲大鱉的肉、迷濛甜香、神祕黃布包,最後看見那未曾出世的嬰孩,「只要不提起死去的,就好像他從不曾死去。」承受不了的,以另一種方式回來。香港作家韓麗珠〈外來者〉,以其一貫冷靜疏離的寓言手法,書寫一個逐漸被鐵網包圍的地方,壓迫者與受害者沒有分別,沒有控訴埋怨譏諷,耐心等待雨天過去,「小心翼翼地繞過所有關於鐵絲網的話題,就像在壓抑著一個祕密。」黃資絜〈上山〉,從友人臉書透露的抑鬱闢出一條荒野求生之路,以綁架為名,電擊、捆綁、拖抬,直驅上山,多年登山友伴的激烈義氣,對比女友無法撼動的冷靜,無理取鬧似更近於人性。來自上海的張怡微〈而吃菠菜是無用的了〉,透過來台念書的中國學生返鄉過年的視角,拉開一條縫隙窺看家族恩怨、個人情感,以及異地與故鄉的牽扯。吳金龍〈認真計畫〉亦是祕密的示現與變形,在「後來的情人」與「兒時的自己」之間盤桓,尋找出口。張蔚巍〈黑夜以前〉又將記憶拉回十五年前天搖地動之夜,死亡的消息,相繼傳來。
字母J——Jeu(賭局),一個刺激,遐想無限的題目,是血脈賁張的試探,如坐針氈的煎熬?楊凱麟:「理想的賭局在於絕對地肯定偶然,不管一次或無限多次,在這裡或是在整個宇宙。贏家不是不輸的人,而是懂得如何肯定與繁衍偶然,換言之,懂得玩(且真的玩)的人。」牌桌上,五位小說家已然將籌碼推疊成山,等待,命定的一刻,賭局啟動……。
【目次】
黃錦樹 歸來[試閱]
韓麗珠 外來者
黃資絜 上山
張怡微 而吃菠菜是無用的了
吳金龍 認真計畫
張蔚巍 黑夜以前
楊凱麟 J——賭局 J comme Jeu
駱以軍/顏忠賢/胡淑雯/陳雪/童偉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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