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anet謝怡芬、李淳主演《台北愛之船》。(圖:影一製作所)
Janet謝怡芬、李淳主演2023年青春愛情電影《台北愛之船》原著小說
「我兩天內讀完這本精彩的小說,完全停不下來,而且還是在時差+
俄亥俄州,查格林佛斯—六月5日
那個信封像情書似的掉進我們的信箱開口裡。
熟悉的紫色校徽—四片花瓣狀的火焰像舞者的扇子伸展開來—讓我從我們樓梯的褪色地毯急衝下來。我發簡訊給梅根:
快遲到了,五分鐘後見。
然後我抓起那封差點掉落在門口踏墊上的信。
我的拇指摸過左上角的學校名稱,這簡直像在作夢。上次有同樣折角整齊,有新紙張和墨水氣味還沾到了幾個指紋的信封寄來,是兩個月前。宛如全彩色的夢境崩潰成黑白的現實:紗裙的淡紫色摩擦聲,緞紋玫瑰的緞帶拆開,跳向蔚藍天空的無重力感。
紐約大學的帝勢藝術學院。
不會吧—?
「艾佛,妳在這兒啊。」
「媽!」我猛轉過身,手臂刮到了老爸做的虛弱書架。老媽揮舞著列印紙從廚房大步走進來時,我折起那封信藏在背後。她的翠綠上衣的鈕扣照例扣到保守的頸線,我腹中出現熟悉的恐慌感。「媽,我以為妳出門了。」
「今天教堂有額外志工,我有好消息。」她揮揮印著中文字的紙頁。又是改善我血液循環的古老草藥祕方嗎?我不想知道,反正她很快就會做出來逼我喝。「我們替妳申請了然後—妳化妝了嗎?」該死,我真的以為她出門了。通常,我會等到我走出一個街區再用小指頭抹上一丁點護脣膏。
「只有一點點,」我承認後她從小桌上抓了一張面紙,我背後的信封壓到了我手掌上的水泡。
「媽,我約了梅根快遲到了。」我想要擠過她身邊到樓梯,但是走道從地面到天花板擠滿了珍珠和我從小到大的畫像,跟行李箱內一樣緊繃。「她已經到了。」
老媽嘟著嘴調整我的背心遮住胸罩肩帶,就像我每次提到梅根的時候。她寧可我把時間用來準備上西北大學,因為我的腦子和克雷布斯循環(譯註:Krebs cycle,三羧酸循環,有氧呼吸的第三階段)搭配欠佳。我的進階先修生物學只勉強拿到B—我成績單上的這顆腫瘤可能是惡性的。
面紙抹到了我臉上,她根本沒想到她在侵犯我的空間。「好,但是我必須跟妳說—」
廚房裡一個溫和掉落聲之後傳來珍珠的哀號。「對不起!我手滑了!」
稍後,我妹妹從老媽背後的門口探頭出來,她咬著一瓣剝皮葡萄柚同時我憋住笑意。她十一歲的臉孔像是我的微縮版:同樣的及肩黑髮和頑皮臉,但是鹿褐色的眼睛像爸爸,反映出她的性情比我溫馴多了—她對上我的目光時還有點頑皮的光芒。「媽,救命啊!我把黑糖灑掉了。」
「妳沒受傷吧?」老媽已經走向珍珠。
「沒有,沒打破東西。」
老爸出現在樓梯頂端。「沒事吧?」他下樓時樓梯發出尖叫聲,大肚腩撐滿了他最愛的克里夫蘭紅人隊(註:Cleveland Indians,現已改為名克里夫蘭守護者隊)汗衫。他手肘底下夾著一份《世界日報》,是在北美洲發行的中文報紙,報導從全球政治、十歲的華裔美籍世界西洋棋王到令我難堪、想上耶魯的過氣神童等等一切。
「幫我拿掃帚來好嗎?」老媽叫我。
「不用,我來,」珍珠說,「看,大多數糖還在餐巾上,還是乾淨的。」
一分錢也不浪費。互相干擾了五年之後,珍珠發展出一套科學。我用嘴型向她道謝然後擠過老爸身邊,把手臂縮到我肚子上,不讓人看到那封信。
「抱歉,我得走了。」我飛奔上樓時雙腳幾乎沒有踩凹地毯。接近樓梯最上端處,我的肩膀撞到了全家福畫像,讓它在釘子上搖晃,我伸手去抓把它穩住。
「艾佛,我有事要跟妳說。」老媽絕不放棄—珍珠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年夏天—」
「抱歉,媽,我遲到了!」
我猛力關門吹翻了我書桌上的舊考卷,又撞到了我用緞帶掛著的粉紅芭蕾舞鞋,它在我的床柱上搖晃。我房裡有我的雙人床、梳妝台,和幾十件舞蹈服裝:爵士鞋在我衣櫃旁的地上,舞蹈隊旗在角落,還有雜耍服、緊身衣和裙子。
我背靠著房門緊抓著這封信貼在狂跳的胸口。
該不會是—?
我一時興起偷偷申請了帝勢學院。我父母容忍我學舞蹈只是因為我的指導顧問向他們保證我需要多元興趣才能申請好大學。埋在堆積如山的醫學課程申請書底下,申請帝勢只是姑且一試。備取名單通知函寄來時,我猜想他們跟所有申請人都這麼說:謝謝,但是請忘了我們吧。
樓下,老媽不耐煩的聲音混雜著珍珠較輕快的語氣。我的腸胃好像在後空翻—老媽闖進來之前我只有大概一分鐘時間。
我用顫抖的手指撕開信封。
本文節錄:【台北愛之船】一書/時報出版